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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混亂的組合,父與子?1-3

  
美味的白酒蛤蜊義大利麵配上英俊帥氣的男人,就一個約會來說,這頓晚餐
應該能評上〸分。但很不幸的,對面的帥哥卻忽然蹦出一句煞風景的話來,
徹底破壞了美好的感覺。
  
「我給妳介紹個男朋友吧?」
  
「我看起來有那麼飢渴嗎?」丁霈回了一抹有些俏皮的笑。「謝謝你,但是
我可不想再添麻煩。」
  
吳啟明微微皺起好看的眉宇。「都還沒開始,妳怎麼能認定就是麻煩?」
  
丁霈仍然淡笑著。「連你這樣敢勇於挑戰的男人都放棄了,我不認為還有什麼
雄性生物能受得了我的瘋狂。」
  
半自嘲的口吻頓時令吳啟明心中揚起一陣不安。
  
『這都是我的錯!』
  
望著丁霈有些蒼白憔悴的鵝蛋臉和眼下的淡淡黑影,他不禁愧疚的想。
  
『要是當初我不跟小霈分手,不讓她受過這麼刻骨銘心的傷痛,或許她現在就
不會是這個樣子!』
  
這世上,有些男人的『自我正義』總是過度氾濫到了可笑境界,始終認為自己
就是導致對方的幸福或不幸的重要推手,但偏偏他又非得做出自以為最正確的
抉擇,於是痛苦分手後,總是對對方深感歉疚。
  
那種心態有些類似『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亡』吧!
  
認真說起來,以二〸一世紀愛情陣亡速度之快,這樣的男人挺可愛的,也算有
良心,說不定能歸為稀有品種,申請列入保育類。
 
但這種執著若是到了某種程度就可能釀成災難,尤其當歉意能持續個好幾年之
久,久到對方早都忘了,他還掛著,甚至想做些什麼來彌補當初。
  
——說是佛心來著,可有時候不得不抱著審視的角度來看,對於這樣的遺憾,
執著的那一方究竟是想彌補對方,還是自己?
  
總之,吳啟明正是丁霈的前男友,而他現在就打著彌補丁霈的主意,在他們
已經分手三年半之後。
  
「班上學生還好嗎?」吳啟明換了個話題。「夜裡還是不要命的在寫小說?」
  
「嗯。」丁霈漫應著。她從小就愛做白日夢,甚至長大之後,幾乎夜夜有夢,
不管是連續的還是片段的,她就是知道那是某個故事情節之一。
  
直到有一年的某一天,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也能掰出個完整的故事來,而且還
幸運的受到了出版社的青睞,便瘋狂的愛上了寫作這回事兒。
  
只是,幸運之神忙得很,沒能一直眷顧她。幾年下來,她是陸續出了幾本書
沒錯,但還有更多的草稿給藏在硬碟深處,而且這輩子大概沒啥機會現世,
只能偶爾叫出來,自看自爽一下。
  
所以,丁霈只能給自己定位在三流、不,或許根本算不上流派的言情小說匠,
尤其這半年來幾乎枯竭的靈感讓她益發考慮這種近乎自殘的行為還要不要再
堅持下去?
  
慶幸的是,她還有份穩定的正職工作,要是真得靠寫作維生,憑她這點才華
早給餓死,含恨做了阿飄去。
  
愛幻想不是壞事,瘋寫作更不是罪過,但因為長期瘋狂的結果導致現實生活
受到影響,那可能就不太好了。
  
當丁霈發憤圖強打起小說時,能夠連續熬上個幾天夜,當然白天的班還是照
上的,只是偶爾會遲到、會恍神,頂著一雙熊貓眼,呆呆想著小說情節而忘
記自己還在上班中。幸好老闆娘算是她的小粉絲,好脾氣的高行也總是睜一
眼閉一眼的容忍她。
  
但是,男朋友就沒這麼好打發了。
  
愛情小說寫多了,丁霈哪會不明白感情需要深耕經營的道理,可是她的時間
拿來寫作都不夠了,哪裡還有精神去應付男友?
  
很不巧的,吳啟明和丁霈交往之際,正是她瘋狂投入寫作的巔峰時期。
  
一開始,他還能接受、能以有個作家女友為傲,但漸漸的他開始懷疑丁霈到
底有沒有愛過自己?但有一點無庸置疑,她愛寫作的熱情絕對遠遠超過正牌
情人(是說,和電腦爭風吃醋實在很無力)。
  
不能每天見面也就算了,畢竟彼此都有工作要忙,但他發現一個月約上幾次
會,除了吃飯看電影和發洩情慾之外,到最後兩個人竟然因為沒有共同嗜好
而變得無話可聊。
  
吳啟明喜歡戶外活動,常常爬山和游泳,更多時候是車開著就上山下海的
到處亂跑;但是丁霈容易暈車,所以不喜歡出門,更別提做什麼運動了,
她最愛的是能整天獃在電腦前面作白日夢和打小說。
  
吳啟明從事金融業並且熱愛這份工作,對經濟和政治極有興趣;然而丁霈
完全不喜歡政治話題,老是分不清楚股票和期貨有啥不同,也不想因為要
規劃什麼養老金而去關注投資問題。
  
對於退休前的生涯規劃,她只想扮演好她老師的角色,偶爾批判教育當局
政策的朝三暮四,還有抱怨過度溺愛孩子的白目家長罷了。
  
至於退休後呢,當然是當個全職小說家囉!
  
坦白說,他們兩個就像飛鳥和魚,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裡。
  
回想起來,當初會決定交往,應該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和勇氣,不然就真是
突然的神經搭錯線了吧,吳啟明暗自搖頭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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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混亂的組合,父與子?1-2

就一個剛到陌生環境的新學生來說,周翔的表現可以堪稱完美。

他乖乖的寫完作業,乖乖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課,並準確的回答丁霈提出的
問題,整個下午既不吵也不鬧,要說奇怪之處,就是他的過於安靜了。

……難道是那一陣哭鬧,把精力都發洩光了?

要不是親眼見識過他和監護人之間的角力衝突,丁霈真不敢相信這麼一個
乖巧可愛的孩子竟會需要動用到手銬這玩意兒。

但是,周哲來接他回家的時候,還是執意留下了那副手銬。

「相信我,妳會需要的。」周哲淡淡的說,然後讓周翔坐上了副駕駛座。

丁霈不置可否,探身過去和周翔道再見,卻差點讓安全帶環扣上的另一副
手銬給敲到頭。

……唉!望著遠去的車影,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嘆氣和不捨——長遠來看,
周翔是周哲的責任,可不是她的呀!

或許有些人會覺得當老師應該挺輕鬆的,但隔行如隔山,就算是再小的螺絲
釘,也有他們的煩惱和壓力呢!

搖搖頭,甩掉無謂的自尋煩惱,丁霈回到教室收拾,然後準備打卡下班。
高行晃了進來,看樣子是想跟她討論一下學生狀況,尤其是周翔這個新學生。
但是今晚實在不行,她已經和人有約了。

「要下班了?」

「嗯,有點事。」

高行眼睛一亮:「妳交男朋友了?」

「沒有。」丁霈不想自己成為頭條八卦,反問:「你和周先生早就認識了?
他是警察?」這個推論來自那些手銬。

「嗯,重案組。」高行坦承並補充道。

「啥?」丁霈愣了下。「頂著一張娃娃臉,對壞人來說,實在沒啥說服力吧?」

「可不是!」高行咧嘴一笑。「聽說很多歹徒都讓他的長相給唬過去,等給
揍個永生難忘的時候才後悔莫及。不過,他會決定把小翔帶在身邊,我真的
很意外。畢竟他一向只會抓人和揍人,根本不像是會喜歡小孩。」

「他喜不喜歡還在其次,重點是他的教育態度有很大的問題啊!」丁霈嘆了
口氣。「周先生結婚了嗎?」要是有個女人在身邊,或許還不需要太擔心。

「他啊就那張臉皮可以看。」高行聳了聳肩,「但妳也算見識過周哲處理
事情的風格了,他那樣子只會把女人嚇跑吧?」

……說的也是。

一般來說,重案組的工作內容不外乎是專查走私販毒,殺人放火,搶劫重案
,暴力色情,綁架等等。能處理這類危險工作的人通常也算另類的危險份子
吧!

——只是,既然不喜歡小孩,為什麼又要攬下這份責任呢?

「難道就沒有正常家庭能領養那個孩子了嗎?」

「如果有,大概也不會淪落到周哲手上了。」高行語帶保留的說。

「聽起來很嚴重的樣子……」

「其實也沒有啦!比妳想的應該單純一些……」高行頓了頓,道:「總之,
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請妳多幫忙了。」

說白一點,安親班這一行不需要付出大量勞力,也用不著費盡心機討好家長,
卻得應付精力充沛、想法往往天馬行空的小孩子,因此EQ要高、耐性要足,
還有愛心要夠,能同時滿足這三要素的人才真的不算多,甚至很多年輕老師
往往連一學期都撐不過去,也因此汰換率算是很高。

丁霈在大四那年就到這間安親班兼差,畢業後正式帶班。一眨眼六年過去,
高行算是看著她從菜鳥熬成老鳥,但最欣賞的還是她那份沈穩和責任心。

——既然接了下來,丁霈就不會輕言放棄任何一個學生。

「嗯,我盡力而為。」丁霈看了看時間,匆忙結束對話。「抱歉,我真的要
下班了,明天見。」

高行看著她的背影,喃喃道:「小丁啊小丁,拜託妳這回可要堅持住,千萬
別太快陣亡啊……」

□□□

車子一開出丁霈的視線,周翔立刻就鬧了起來。

他猛扯著安全帶,大叫大嚷:「我不要跟你回家!我要去找把拔馬麻!放我
下車!」

「你只是肚子餓了。」周哲很冷靜的解讀他哭鬧的心態。

「沒有!我沒有肚子餓!我要回家等把拔馬麻!我現在就要下車——」周翔
一邊嚷叫,一邊去拉車門上的安全鎖。

周哲目不斜視注意前方車況,只微微側了側身子,喀嚓一聲,周翔就給銬在
門把上。

「放——開——我!」周翔尖叫起來,小小身子在座位上不停的扭動著。

周哲看都不看他一眼,過了幾個紅綠燈,周翔才漸漸安靜下來,改以低聲的
啜泣。

「晚餐想吃什麼?」周哲語氣平淡的問。

他立刻揚高聲調:「我不要吃!不要、什麼都不要!我討厭你!討厭死了!」

「那,丁老師呢?你也討厭她嗎?」

周翔張了張口卻沒出聲,然後扭過頭去看著窗外。

「聽說你一下午都很乖。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她說謊?」

「丁老師沒有說謊!」周翔回過頭來怒瞪監護人,「她才不像你,你才是
天下第一大騙子!你答應過要帶我去找把拔媽麻,結果一次也沒有!」

「總有一天,我會的。」周哲彎了彎嘴角,浮起一股淡得幾乎不可見的微笑。
「晚餐吃麻辣火鍋吧!」

「不要,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吃辣椒!」周翔癟了癟嘴,「我要吃雞塊和薯條!」

「小孩子需要均衡營養。」

「我不管!我就是要吃雞塊和薯條!我要吃、我要吃﹏﹏」周翔大叫,再度
激動的鬧了起來。

周哲不理會,順手按下面板上的PLAY鍵,剎時,重金屬搖滾樂充斥整個車廂。

周翔蜷起身子,一雙小手緊緊摀住了耳朵,「我不要聽這個!不要聽!好吵
好吵!關掉!關掉啦!……」

但他的哭鬧輕易讓歌手嘶吼般狂野的歌聲給掩蓋過去,甚至連自己的叫喊都
快聽不見。周哲雖然仍是沒啥表情,但可明顯感覺心情很好,比起小鬼的無
理取鬧,這音樂簡直就是天籟哩!

一張CD才聽了半片,車子已開到火鍋店前,周哲熄了火,正要下車,一瞥間,
見到一抹身影在對街的義大利餐廳門口出現。

猶豫了下,他道:「火鍋改天再吃,今天吃義大利麵吧!」

周翔順著他的手勢看過去,也認出了儷影女子,低聲嘀咕了幾個字,才有些
不情不願的拋出一句:「隨便啦!」

望著小臉上蜿蜒的淚痕和癟腳的偷笑,周哲也淡淡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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〸二月初的夜晚,冷涼的寒意伴隨車身疾馳而過的冷風,大咧咧
地鑽進車廂裡來,明茜硬是不讓康俊賢關上車窗,因為已經喝得
七八分醉的她,隨時都有可能大吐特吐一番,而這夜風正好可以
讓她稍微清醒一點。

「我說妳呀,不能喝就別喝這麼多嘛!」康俊賢一邊數落,一邊
聽著她乾嘔了幾下,趕緊騰出手來,連抽了幾張衛生紙遞過去。

明茜接過來,順便嗔了他一眼。「我、我高興嘛!……是你說的,
既然出來玩,就要玩得盡興一點,不是嗎?」

臉蛋酚紅的她帶著濃濃醉意,這時候更像個孩子一樣嘻嘻而笑,甚
至還將半邊身子伸出窗外去。

「唉!怎麼不下雪呢?這時候要是能下點雪,那就更棒啦!」

和其他地方比較起來,Phoenix的冬天還算暖和,不但少雨,且
因為聖嬰現象,歷年來下雪的次數也逐漸減少。

「喂喂,快別胡鬧了!」康俊賢嚇得趕緊將她拽回來,警告道:
「妳給我乖乖坐好,別再亂動了!」

「你窮緊張什麼?」明茜仍是一副笑呵呵的酣態:「放心,我還
沒傻到要鬧自殺啦!」

「妳當真出了什麼事,先死的大概會是我!」康俊賢咕咕噥噥,
不免還有些埋怨:「我說小姐,才第二間妳就喝成這樣子,那接
下來還有什麼看頭?」

他實在想不到這妮子進了pub,竟然比他還瘋、還會鬧!他才去
了趟洗手間,順便接了通電話,短短不到〸分鐘的時間,明茜就
跟旁邊一桌的客人喝成了一掛,整個人還又叫又笑的跳進舞池裡,
一副放縱狂歡模樣,簡直教他看得傻眼。

若純粹喝酒跳舞也就算了,憑他敏銳的觀察和男人的直覺,對方
那幾個二〸出頭的小夥子似乎還打算將明茜當成了一夜情的獵物,
嚇得他趕緊上前,強行將她帶出酒吧。

「你管我喝了多少?」明茜斜睨著他:「總之,我現在還很清醒!
還有,你不是誇下海口說只要跟著你,保證一定刺激、一定好玩
嗎?我還沒玩夠呢!快,快帶我到下一間去!」說著扭開音響,
隨著音樂又唱又叫起來。

「刺激?妳給我的刺激才可怕哩!」康俊賢突然感到一陣後悔,
自找麻煩的懊悔。他當然可以跟個酒醉女人瘋狂玩鬧一整夜,但
那前提要是自己可以碰的女人,或是無關緊要的女人。

但很明顯的,成明茜並不屬於這兩種。而且他不但沒搞頭,還得
時時刻刻繃緊了神經盯著她,再這麼下去,先崩潰的人肯定會是
他!

正當康俊賢暗自盤算要不要乾脆把人帶到『那個地方』去的時候,
明茜突然大喊:「停車!快停車!」

康俊賢回過神,迭聲連問:「怎麼了?怎麼啦?」可就在他緊急
煞住車子的時候,明茜已經哇啦一聲吐了出來。這一吐不但弄污
了自己整身,一瞬間,車子裡也都瀰漫著嘔吐物的酸臭味。

「老天!」康俊賢垮著臉,暗自嘆了一口長氣,可憐他的寶貝愛
車果然躲不過這注定了的大災難。

「對、對不起!…嘔……」明茜急忙捂著嘴,狼狽又倉皇地打開
車門,衝到路邊去繼續又吐了幾回。

康俊賢走下車,去到她身邊,默默地遞過一整包衛生紙。等她吐
得差不多了,便要她坐到後座去,路上就近找了一間motel,好
讓她先簡單清洗自己。

再說,那車上的味道也讓人反胃不已,他打定主意在車廠的人來
拖去處理之前,自己絕對死也不要再坐進去。

趁著明茜在浴室洗澡的空檔,康俊賢到外頭打了一通電話。

『什麼?你們在旅館?為什麼帶她去那種地方?』

電話那端傳來怒吼,康俊賢連忙移開手機,過了一會兒才解釋道:
「因為她喝醉了,吐得整身都是……」

『你竟然還把她灌醉?』對方似乎又拉高了分貝。『你到底想對
她幹什麼?』

「嘿,別那麼緊張嘛!放輕鬆點!我可保證什麼也沒做喔,是她
自己硬要喝……」

『那你也該攔著她!總之,我算是看錯你,托付錯人了!』

「我……」康俊賢還要辯解,那頭飛快又問:『你們在哪裡?』
等他報出地址,電話就喀一聲斷了線。

「喂,老哥!老哥?」康俊賢無奈的直瞪著電話,頓時有種大事
不妙的預感。「唉,早知道就不打這通電話了!這一來我真的會
被小辣椒給害死……」

他指天罵地詛咒了一會兒,又連連抽了幾根悶煙後,才垂頭喪氣
的回到房間裡,這時候明茜剛好從浴室裡出來,因為衣物都弄髒
了,她只好暫時先穿著旅館裡提供的白色睡袍。

「妳好一點了吧?」康俊賢一邊問,一邊替她倒了杯熱水,然後
坐到沙發上去。

「謝謝!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明茜紅著臉道歉,狠狠吐過
之後,她的酒意消退大半,加上又洗了個熱水澡,整個人已經看
不出酒醉模樣。

「妳是給我添了很大的麻煩沒錯,但是我不明白妳爲啥要這麼折
磨自己?」要他背黑鍋不要緊,但總有權利知道是爲了什麼吧。

明茜在他對面坐下,喝了幾口水後,才淡淡地開了口:「你覺得
是折磨,我卻覺得是種解脫……」

「解脫?」康俊賢忍不住皺眉:「妳要是心裡悶,就找人聊一聊,
那才叫解脫,否則把自己灌醉了就真能忘了一切嗎?」

明茜搖頭。「這不是找人說說就能解決的問題,那是一種痛,一種
傷痕,需要時間才能慢慢癒合——」

「誰讓妳受傷了?」康俊賢忽然大聲起來:「妳知不知道從頭到尾,
老哥只想著要保護妳,只想著該怎麼做才不會讓妳受傷?妳是幸福
的,而真正受了傷的是雨璇那個傻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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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混亂的組合,父與子?1-1

丁霈聽到門外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哭喊,不自覺的微微皺眉,匆匆對滿室二〸
來個孩子交代了幾句話,便走出教室。

來到走廊上,見到一隻無尾熊……呃、是個小孩子,正將他把鼻的大腿當成樹
幹死命抱著並放聲哭號。

在安親班混久了,這類場景並不少見,當小孩子使出這等招數,通常祇是想撒
嬌而已,所以丁霈並沒有立刻上前勸解。

「我不要留在這裡,求求你!拜託,不要把我丟在這裡……」小男孩哀求著,
而且趁機把鼻涕蹭到他把鼻的褲管上。

比較讓丁霈佩服的是,那位孩子的爸竟然可以不為所動,連眉毛都沒皺一下,
依舊面無表情的拖著孩子,一步一拐似的朝她走過來。

畫面看起來其實挺爆笑的,丁霈卻笑不出來。

「妳就是帶一年級的丁老師?」男人的音調平板,毫無溫度,與他的娃娃臉
成很大反差,但跟他的冷調卻相輔相成的可怕;明明不是屬於肌肉發達那一
型,甚至還有些文弱,一開口卻感覺氣勢迫人。

「我是。但是……」我班上的學生已經快擠爆了!丁霈對站在男人後方的班
主任投去一眼,表示無言的抗議。高行回了個苦笑,雙手合什,意思是請她
幫忙。

丁霈才想請他大發佛心呢!超收學生也就算了,但還是個愛哭鬼?儘管每個
新學年開始都不免有個一兩個,但每回她總是被那些哭鬧不休的孩子搞得欲
哭無淚。

偏偏這會兒,那幾個曾經也當過無尾熊的竊笑聲還最大!丁霈回頭掃了一眼,
擠在門上看好戲的蘿蔔頭們才嗖的一下子回歸位子上去(但想必耳朵還是拉
得老長唄!)

眼前的娃娃臉男無視她臉上的為難,拎起還在抽抽噎噎的孩子,一把推到她
面前。

「周翔,明德國小一年三班。他要是不乖乖聽話,妳可以盡量揍他沒關係。」

「這位把拔,我不會——」丁霈還沒說完,小男孩趁男人鬆手的瞬間,回身
就大喊:「周哲!你不是我把拔,你沒有資格這樣對我!我討厭你!我恨你!」

一邊喊一邊還想衝過去,但周哲單手便抵住了周翔的頭頂,不管周翔怎麼使盡
了力氣,就是近不了周哲的身。

「你不當我是老北沒關係,但我是你名義上的監護人,對你就有一份責任在。」

「我不要被你管!我不要上學也不要上安親班,我什麼都不要,只要我的把拔
和媽麻回來……」周翔依舊大叫大嚷,眼淚混著鼻涕爬滿脹紅的小臉。

「別像小孩子一樣任性。」周哲眉也不皺的說。

(這位先生,他不是像,他本來就是個小孩子啊!)

周翔帶著哭音嘶吼:「你這腦殘敗類、人渣王八蛋!你去死好了……」

「很抱歉,暫時無法如你所願。」周哲依然冷冷的。「有一天我會死沒錯,
但在那之前你還是歸我管。」

一大一小的角力場景和奇怪對話讓丁霈和高行都有些傻了眼,更別提從周翔
口中吐出許多難以想像的粗話了。

——到底這對名義上的父子是啥複雜狀況啊?

還沒理出個頭緒,周哲接下來的動作更足以讓丁霈掉下眼珠子。只見他從後
腰口袋摸出一隻手銬,喀嚓喀嚓兩下,瞬間就把周翔和她銬在一起,然後拋
了把小小的鑰匙過來。

……這不是真的吧?是不是整人節目啊?瞪著手腕,丁霈完全呆掉了。

「我只有一點要求,他該寫的功課一定要寫完,瞭解?」周哲直視著丁霈說。

在那種接近零度的冷眸注視下,瞠目結舌的丁霈哪還有能力說話,只能獃愣
愣的點了個頭。

周哲牽了牽嘴角,丁霈突然很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才叫做微笑?

「就這樣,我下班來接他。」周哲若無其事般轉身離去,經過高行身旁,還
拍了拍他的肩膀,「謝了!」

「不客氣。」高行頂著一抹苦笑,然後送他出了大門去,一路上兩人還低聲
交談了幾句。

看樣子他們應該是早就認識了的,丁霈心想。

等高行回來,就道:「主任,請你以後先給我打聲招呼行不行?」她舉了舉
被銬住的左手,「這樣也太誇張了點。」

「抱歉,但周哲向來是這樣我行我素的,我也無能為力呀!」高行把責任撇
得一乾二淨。

「最好是啦。」丁霈沒好氣的咕噥。低下頭,發現周翔已經停止了哭泣,正
張著圓滾滾的大眼睛打量她。

「丁老師,妳好漂亮唷!」他甜甜說道,露出一個天真無害但還掛著兩條鼻
涕的笑容,簡直跟幾分鐘前的小惡魔判若兩人。

……這孩子變臉的速度會不會太快啊!丁霈有些無言,不知道周翔還會有什
麼令她意外之處,但只要他不哭不鬧,一切就都好辦。

「謝謝你的誇獎!」丁霈微微一笑,蹲下身子,掏出手帕先替他擦乾淨小臉,
然後直視他的眼睛。「你乖乖的,老師就打開手銬,然後我們一起進教室裡
去,好不好?」

「好!」周翔溫順的點頭。

丁霈和高行同時鬆了口氣,一場鬧劇暫時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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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吶、別說多年老友不幫忙,我能提供的只有這些了。」

周哲望著遞到眼前的幾本書,一向淡定無波的臉孔隱隱抽搐。

「……我找你商量是想聽這方面專家的建議,而你竟然打算拿言情小說
呼嚨我?」

「欸、先別生氣嘛!」高行笑咧了嘴。「你別小看這幾本書,人家可是
很用心的寫出來哩!據我所知,裡頭的故事有百分之八〸都是真實發生。」

「那又怎麼樣?」周哲的嗓音更加冷淡。「我需要的是能夠處理問題的人,
而不是知道其他人怎麼談情說愛。」

「其他人你可以不管,但是她——」高行點了點書頁上作者的名字,「我
希望你花點時間去了解,再來決定要不要找她幫忙。」

「你真的認為她可以?」周哲沉默片刻,「我的問題不是普通棘手,一般
人恐怕無法對付。」

高行眨了眨眼。「我不敢打包票她一定行,但如果連她也辦不到,其他人
恐怕也不行了。在她的故事裡,你可以讀到她的某部分靈魂和過往,其他
的就看你怎麼去發掘了。」

又是一段沉默後,周哲沉聲問:「什麼時候可以見她?」

「隨時都可以,她另一個身分是我安親班裡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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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週末的晚上,餐廳似乎比往常更加忙碌,一波波客人不知從哪兒
冒出來,卻有志一同的都聚到了這裡來似的;明茜也帶著很純很
真的美麗笑靨,比往常更賣力的投入工作。

餐廳開幕到現在,上了年紀的熟客總把她當自己孫女,親切的話
家常;年齡相仿或者更小一些的客人也信任她,願意由她做主點
餐——人家都說認真工作的女人最美,但只有坐在角落的成得志
和康俊賢能看出那份美麗當中藏著淡淡的哀傷。

——明茜試圖用工作來麻痺自己的心,用忙碌來遺忘那無法做出
抉擇的難題。

事情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這裡說的事情是指孔雨璇的告別式,康
俊賢聽老人說那天明茜請了假,一整天不知去了什麼地方,直到
很晚才帶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睛回家,回家之後什麼話也沒有,洗
了澡之後就睡了。

「這有些不尋常也太反常呀!」成得志憂心忡忡的對康俊賢說:
「雖然茜茜一向就習慣隱藏心情,可是發生這些事她連在台灣的
好朋友都沒說,我真怕她憋久了要出事……」

康俊賢默默聽著老人說話,並沒有發表看法的意思,雖然他也好
奇那天成明茜的行動,但有一點他很肯定,就是她絕對沒有去到
紙條上的地址。

他能想像明茜在知道雨璇苦戀宋書懷,但是卻沒有得到相同的回
報後,心情上對宋書懷的不理解;也能想像明茜或許以為自己是
介入雨璇和宋書懷的第三者的矛盾身分而開始逃避這段感情,所
以過了半個月,她仍舊沒有到那個地方去。

「我以為解鈴還須繫鈴人,如果小宋親自來了,兩個人好好談一
談,把話說開了,是不是比較好一些?」

好一會兒,康俊賢才從自己的思緒脫出,對老人勉強笑了笑,說:
「爺爺,我能明白你的擔心,可茜茜也不是小孩子了,她如果想
得夠清楚,就會知道該怎麼做——」

「然而,很多事偏偏是當局者迷呀!」老人飛快說道,眼底是掩
不住的憂鬱。「我明白小宋在害怕什麼,但他不能只盼望茜茜單
方面的努力,他自己也該做些什麼才對!」

「嗯,爺爺的話我會轉告老哥。」康俊賢有些敷衍的回應,跟著
轉移話題:「噢、對了,我打算請爹地媽咪去歐洲玩一段時間,
行程設計得還不錯,爺爺也一起去吧?」

「唷、怎麼突然想孝順你爸媽啦?」老人好笑的睨他一眼:「真
要當孝子,就趕緊穩定下來結婚生子,這樣你爸媽才會真正高興!」

「我是好心提議他們出去走走,怎麼這樣爺爺也能教訓人?」康
俊賢擺出了個超大苦瓜臉,道:「再說,我堅持不婚才是造福人
群吧,否則那些愛慕我女性同胞肯定會傷心難過,跟著上班就會
沒心情,然後公司不能賺錢,國家經濟就出問題,接著全世界都
會鬧恐慌……」

成得志聽他連篇大話,好氣又好笑道:「咍!你這小子就壞在一
張嘴巴能說死道活——」

「爺爺終於也看清楚這傢伙有多壞啦!」不知道什麼時候明茜走
了過來,恰巧聽到成得志最後一句話。「週末晚上你不用約會嗎?
幹麼晃到這裡來?」後面的話則是衝著康俊賢而去。

「我是這兒的股東之一,自然有責任義務要來關心關心啦!」康
俊賢皮皮一笑。「說到約會,妳應該沒忘記我還在等妳點頭答應
吧?」

明茜眉頭一挑,似是有些不悦,但說出的話卻讓兩人都嚇了一跳:
「好哇!擇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晚吧,不過得等我下班!」

「嘎?」成得志和康俊賢都傻了一下,面面相覷著。

明茜仍舊一臉從容。「爺爺,我今晚有約會,你不用替我等門了!」

康俊賢確認道:「妳當真要跟我約會?」

「話是你先提的,難道這會兒你又不敢了?」明茜丟過一記冷笑:
「要是不敢就算了,但是以後也不准你再提那些廢話!」

「笑話,我有啥不敢的?」康俊賢很快恢復輕佻態度。「先說好,
跟我出去有點刺激,甚至有點危險喔!」

「是麼?」明茜微微一笑,竟也帶著幾分危險信息。「那我應該
可以抱著高度期待了!」說完走開了去,繼續招呼客人。

「……反常!果然很反常啊!」成得志喃喃說道,投給康俊賢一
個『你看吧』的眼神。他不會不知道自己孫女有多討厭康俊賢,
過去幾年他只要一提起婚事,明茜就會很不以為然的反駁:就算
世上只剩下康俊賢一個男人,我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可是現在
她居然答應要跟他約會!這還不算反常嗎?

「可能是雨璇給她的刺激過了頭……」康俊賢猜測道。一開始他
是想讓雨璇不帶遺憾的離開,所以答應帶她來跟明茜見面。雨璇
謊稱和他的戀人身分,問出明茜的真心,並且托付最後的心願。
做完這些事,雨璇確實安心的走了,但想不到這結果又帶來意外
的變化。

「總之,你趁機會問個清楚也好,看看那ㄚ頭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將來有啥打算。」成得志的目光尾隨著那抹在席間走動的纖細身
影,忽然有種深深的歉疚躍上心頭。

「我只希望那孩子這一生一世都過得快快樂樂的,但仔細想起來
她真正快樂的日子並不多……我很怕將來死了之後,無法面對兒
子和媳婦,所以拜託你,拜託你一定要幫爺爺這個忙……」老人
說到最後已微微哽咽,眼中也帶著些許朦朧濕意。

康俊賢輕輕拍了拍老人手臂,道:「放心吧,就算爺爺不拜託我,
我也早已經受人之託要好好照顧她了!」

老人點點頭,不需問也自然知道那個人是宋書懷。對於宋書懷的
真心,老人向來沒有懷疑,只是,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此刻守護
孫女身旁的是宋書懷本人,而不是他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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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兒定定地看著岳雲片刻,第一句話卻不是開口喊爹。

「你、你真的殺了外公嗎?為什麼呢?難道你不知道這麼做,娘和舅舅都會難過,都會恨你嗎?」

小人兒的表情〸足認真,清脆嗓音卻沒有一絲怨恨與激憤,反而充滿遺憾之感,岳雲不由得面露苦笑。

他娓娓解釋道:「對不起,當時在打仗,我也一時沒有想到那是你外公,但是知道之後,我一直活在悔恨當中,我真希望沒有殺了他。這幾年更是常常在想,要是當年,換我讓他一刀殺了,就啥事也沒有,更不會讓你娘平白吃了這麼多的苦……」

「不,那樣也不好!」飛兒頓時皺起眉頭:「如果你死了,那我就不能出生了。」然後又問:「對了,外公臨死之前,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岳雲遲疑了下,回道:「你外公問我叫什麼名字,我告訴了他,還說奉了督帥之命要取他項上人頭。你外公笑了笑,說我如果真有本事的話,就拿去吧!其實我內心很是敬佩他老人家的英勇,只是兩軍對陣,生死廝殺之際,實在無法思考太多……」

小飛兒點點頭,想了想,又回頭走到了文韜面前,拉住了他的大手。「舅舅,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你說吧!」

「舅舅剛才也聽見了,爹爹其實不想殺了外公的,可那是在打仗,是沒有辦法的事啊!飛兒相信外公並不生爹爹的氣,也不會希望舅舅替他報仇。所以飛兒想求你原諒爹爹,千萬別殺了他。請舅舅答應我吧!」說著便屈膝一跪,連連磕了幾個頭。

「飛兒——」幾個大人同時出聲,有驚愕、有歡喜,有羞愧亦有感嘆。想不到一個才滿七歲的孩子,竟能如此機敏懂事又這般善良體貼。

尤其,岳雲的感慨最深,他與飛兒不過初次相見,別說從未盡過一日為人父之責,甚至在今日之前,他還不知自己竟有了個兒子。

然而,這孩子卻在知道一切真相後,還願意替自己下跪求情,此時,他覺得自己就算立即死去,也已了無遺憾了!

文韜驚愣地看著小外甥,先前褚莫為的話已讓他生出了猶豫之心,這下小飛兒也替生父求起情來,更是叫他忽然之間全沒了主意。目光移向妹妹,小小已經哭紅了眼睛,只是摀著嘴,低聲啜泣不已。

停頓片刻,文韜啞著嗓開口:「飛兒,若我仍執意要殺他,你是否也會恨我,將來長大也會找我報仇?」

這會兒,換小飛兒獃了獃,然後他搖了搖頭:「如果爹爹真的被你殺死了,我會很難過很難過,可是……我不會恨舅舅,也不會找舅舅報仇,因為這樣做,不但舅媽會難過,娘和爺爺,還有圓圓跟小表弟也都會很難過。」

小飛兒抬起頭,從舅舅望到了母親,又從母親望到爺爺,緩緩再望回了父親,清澈如水的眸子依稀已有著微微水光閃動。

「從小我就以為爹已經死了,沒有想到爹還活著,而且還來找到了我和娘,我好開心啊!飛兒真的真的好開心……」

「飛兒!」岳雲終於按捺不住自己,衝過去一把將兒子緊緊抱住。「爹也很開心終於找到了你們母子倆!這一來,就算、就算你舅舅要殺了我,我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不,我不要你死,更不要親眼看著你死……爹,你也來求求舅舅和娘吧!求他們原諒你,求他們重新接納你,好不好?如果、如果他們還是不肯,那我就一直跪在這裡,永遠不起來了……」

「飛兒!」小小忍不住低喊,淚如滂沱大雨直洩而下。「你這傻孩子!難道你也要折磨娘,讓娘更痛苦嗎?」

「不是的,娘!孩兒只是覺得不管爹從前做了什麼,他總是我的親爹,是我和娘最親近的家人啊!娘不是常常教導我一家人就該相親相愛嗎?還說,就算彼此有了什麼誤會,也應該相互體諒。爲什麼對於爹爹無心的過錯,娘和舅舅就不能原諒他呢?」

輕聲的、充滿真摯感情的疑問,猶如一顆大石同時擲入小小和文韜的心湖。

確然,站在這裡的,其實不都是自己最親近的家人嗎?卻因為一段〸多年前的仇恨,令他們痛苦不堪,甚至到這時候仍要彼此折磨……

打從飛兒出生,這些年,文韜兄妹倆便不再談起復仇之事,自然也寧願當作岳雲已死,哪裡知道此人癡情如斯,竟然還能找上這隱密的處所來!難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倘若真有天意,老天為何要安排妹妹愛上殺父仇人,又生下仇人之子呢?

又或者,老天爺正是要藉著小飛兒來化解他們與岳雲之間的仇恨?

同一時間,兄妹倆抬頭互望——真的會如飛兒所說,爹真的不會恨岳雲嗎?不會希望他們為父報仇嗎?

這些問題永遠不會有個答案,但有一點可以確認,仇恨的種子不該繼續在下一代心中深種,甚至萌發……

所謂旁觀者清,褚莫為知道黎文韜心中已有所動搖,更知道其實小小一直還深愛著岳雲,只是他倆為人子女,在這關鍵的復仇之結上便始終不能開解。如今,飛兒已經成功地做了破冰之舉,接下來就該換他上場了。

清了清嗓子,褚莫為開口道:「這樣吧,如果你們願意相信老夫的話,老夫倒有個法子可以公平地斷此家務。」

「爺爺有什麼辦法?」飛兒心急,一下子就扯著老人的手,追問道。褚莫為不答,灼灼目光只望著文韜兄妹倆。

「孩兒當然相信爹,無論爹有什麼意見,孩兒都照辦就是。」既然文韜表了態,小小也跟著點了個頭。

「孩兒也一切聽從義父的。」

「好,很好!」褚莫為撫了撫雪白的長髯,微微一笑:「不過,這事兒得到屋裡去辦,所以咱們都先回家再說!」

「這……」岳雲面露遲疑,文韜則動了動唇,卻沒出聲。

褚莫為見狀,立刻佯裝不悅,喝道:「還不快走?難道你們真想凍壞小小和孩子嗎?」然後一把抱起了飛兒,一手攬住了小小,三人的身影逐漸在如絮飛雪中淡去。

文韜只好也舉步向前,走了幾步,回頭見岳雲還待在原地,便低低拋去一句:「一起走吧!」

岳雲乍聽,瞬時驚喜過望。須知道,這幾個字能從黎文韜口裡說出,有多麼不易,那不僅僅代表寬容,同時也有著接納的意味了。

「多謝!」岳雲將手一拱,趕上幾步,低聲道:「黎公子,我確然對你兄妹倆不起,倘若你仍想爲父報仇,我死而無怨,但只想求你一事……」

「何事?」

「別讓飛兒知道,更別讓他親眼看到。」

「哼!難道就只有你懂得憐惜兒子,我就不知道要疼愛外甥了嗎?」文韜投去一眼輕蔑,續道:「我決定了,我不殺你!但你要知道,不是我不想,而是為了飛兒,還有他娘!」 

岳雲聽了,心神一陣激盪:「黎公子……」

「道謝的話先不用說!」文韜揚手阻斷他,「雖然我可以允諾不殺你,但還要看小小願不願再接納你。你該知道這些年她因為你,又受了多少苦才是!」

「是,我知道,我都知道!在我有生之年,定會盡一切力量補償她……」

「希望你言而有信!」文韜側首望定了他。「倘若你再有辜負小小之舉,就算飛兒會恨我一生一世,我也定會取你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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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來異鄉,相較明茜曾經連續昏睡〸多個小時的紀錄,小黄適應
新生活的速度顯然比她快上好幾倍,才不過半天時間,牠就已經
調整好時差,並且在短短的散步時間裡認識了好幾位新朋友(而
且都是狗界的大美女唷)!

當然最高興的還是爺爺成得志,他在台灣那段時間已跟小黄培養
了不錯的感情,這會兒更是樂得志願當起小黄的地陪,一手包辦
帶牠外出散步和上廁所的大代誌。

小黄的來到,不可避免的又讓明茜想起那段和宋書懷同居的日子,
也想起前兩天來訪的孔雨璇,想起那些被她暫時拋到腦後的重重
疑問,但是直到一個多星期後,康俊賢才又出現。

他雖然一如往常的貴公子穿著打扮,但臉上神情明顯有些憔悴,
眼下淡淡的黑影也說明了他曾經歷一番勞累。

「孔小姐還好嗎?」明茜關心的問,這時餐廳裡客人不多,於是
她在他身旁坐了下來,一副準備長談的模樣。

「……嗯、還,還好…」康俊賢口裡說話,神色卻有些閃爍不定,
甚至避開了明茜的探詢目光。「她、她跟妳說了什麼?」

「說了不少,但是都跟你無關——」明茜頓了一下,續道:「這
也是我感到最奇怪的地方,你跟她,你們真的是男女朋友嗎?」

康俊賢不答反問:「雨璇又是怎麼跟妳說的?」

「她雖然不否認,但我仍覺得有些不對勁……還有,她似乎認識
我的…呃,認識某個人——」明茜話到一半改了口,因為實在不
知該怎麼定位宋書懷和自己的關係。

「她是認識。」康俊賢有些黯然地說道:「而且她很希望妳和那
個人過得快樂,希望妳能讓他永遠快樂,對嗎?」

「你怎麼知道?」明茜吃了一驚,康俊賢不追問那個某人是誰,
已經出乎她的意外,這時還能說出雨璇說過的那些話,更是感到
詫異萬分,一股衝動反問:「難道你、你也認識宋書懷?」

康俊賢忽然嘆了一口氣:「難道妳都不看新聞的嗎?」

「呃、很少……」明茜微微臉紅,自從來到鳳凰城,她這隻大
米蟲就被爺爺拉著投入工作,從早忙到晚,遇到休息時間,連
睡覺補眠都不夠了,哪有什麼心情去看新聞。

「但是這跟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這個答案妳自己慢慢去找吧。」康俊賢搖搖頭,又道:「我
今天來是受人之託要送妳一樣東西。」

「送我東西?」

「正確來說只是轉交——」康俊賢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和一張
紙條遞給她。「等妳找到答案並且下定決心,就到紙條上那個地
址去吧!」

「什麼?」明茜詫異不已:「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裡又是
什麼地方?」

康俊賢仍舊不給正面答覆,只再次強調道:「妳一定要想清楚,
下定了決心再去,否則這一切就失去了意義,明白嗎?」

「不明白!我當然什麼都不明白!」明茜忍不住對他大喊:「你
讓我想清楚,但是又什麼都不說清楚,我怎麼能明白?」

康俊賢再度搖頭嘆了口氣,些許輕浮神色躍然而現,倏地湊向了
她:「如果我說那裡是我藏嬌的金屋,妳還來不來?」

「你在開什麼玩笑?」明茜眉頭大皺,往後一退,不悦道:「警
告你要是再打啞謎還是胡說八道什麼的,那我絕對不會去!」

「那就隨便妳了!」康俊賢聳了聳肩膀,一派輕鬆拋下話後,轉
身便走。

「欸、你……」明茜看著手中的鑰匙和紙條,猛然停下腳步,改
了方向往自己的小辦公室走去。

然而,不知是半個小時,還是一個小時後,總之時間已經過去了
很久,明茜卻仍舊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盯著螢幕,腦海裡是一片空
白,徹底的空白!

——這一定是個玩笑!是個惡作劇!

——是誰,究竟是誰在跟她開這麼大的玩笑?

「你為什麼都不說?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老實說……」對著那斗大
的新聞標題和報導裡的男主角照片,明茜內心的憤怒與不滿,遠
遠超過應該有的喜悅。

而另一則雖然不太起眼,並且判斷應該屬於八卦新聞網頁的頭條
消息,卻是將她整個人丟進了寒冷的冰窖一般,不由得渾身發起
抖來。

『本社獨家報導:知名華裔商人Gregory Kung次女孔雨璇已於日
前蒙 主寵召,得年二〸六歲。家族將訂於三日後低調舉行感恩
追思彌撒,並於其後安葬於孔氏墓園。

據悉,孔雨璇曾經和宋氏企業宋元順之子宋書懷交往甚密,數個
月前,雙方家長甚至有意為兩人舉行婚禮,但消息傳出後,男主
角卻突然不告而別。


本報側面採訪長期親近兩家之友人,判斷其離開的理由似是對這
樁婚事有所不滿,而孔雨璇罹患絕症將不久人世,也可能是導致
婚事告吹的主要原因之一……』


「宋書懷你這渾蛋!大渾蛋!」看到這裡,明茜再也管不住自己
胸中的激動而迸出怒吼,無法遏制的淚水同時模糊了視線。

「……怎麼辦?現在你叫我該怎麼辦才好?……」

——老天爺啊!祢果然還是喜歡捉弄我,喜歡整我,對不對?

難怪康俊賢非要她想個清楚再做出決定,但是孔雨璇留下的,不
是答案,而是一道是非題,在對與錯之間,她可能永遠無法做出
正確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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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遇見黑翼磊之前,與月舞最為親近的青年男子當屬任千揚無疑。可他們
    之間的親暱純粹出於異姓兄妹的手足之情,任千揚的懷抱也總是溫暖寧靜,
    從未讓她有過如此心神激盪,且盈滿某種奇異渴望的念頭。如飛蛾撲火,
    無法遏制的想索取更多灼熱……

    然而,月舞畢竟是情竇未開的少女,在禮教的矜持下,還能保持最後一絲
    清醒,甚至,對於自己竟然有想回應的念頭而感到萬分狼狽與羞赧。

    天人交戰間,月舞囁嚅著想出聲拒絕,話到嘴邊卻是怎麼也說不出。

    就在這時候,黑翼磊停止了動作,淺淺低笑道:「放心,現在還不是要了
    妳的時候。夜很深了,快睡吧!」

    月舞不自覺呼出一口長氣,整個人這才放鬆下來——知道他言出必行,既
    然擺明了不會再有什麼踰矩的舉動,便安心地閉上眼睛,不一會兒果然沉
    沉睡去。日間的奔波和剛才一陣折騰實在累壞了她。

    黑翼磊起身在火堆裡又添了些柴火,然後足不點地的飄出了山洞。洞外,
    有個暗色的影子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若非黑翼磊內功高強、耳音過人,
    也不能即時察覺。

    那影子一見他出來,立刻單膝跪地,以某種奇怪的口音道:「小的一郎
    參見主公!」

    「嗯。」黑翼磊點點頭,問:「有消息了?」

    「是,人已經找到了,在東武國天九峰上。」

    琥珀眸子罕見的閃過一絲詫異:「還特地跑去東武?看來事情鬧得不小
    ——是為了女人?」

    「主公料事如神!」信一郎垂首一頓,又道:「而且那女人似乎和北煞
    玄帝亦有些關聯。」

    「嘖、連嗜血魔王都惹上了……」黑翼磊劍眉微挑:「這傢伙就是有本
    事興風作浪,真該好好給他一頓教訓才是。」

    信一郎謹守自己下屬的身分,對於主子這番批評不願、也不敢做任何回
    應,隔了半晌,才拱手道:「敢問主公,下一步的指示是?」

    黑翼磊沉吟片刻,道:「有兩件事——先給炎君打個招呼,請他在本王
    到達之前盡量想辦法把人留下。還有,把劍南道上所有的點子都撤了。」

    「但是,這樣一來主公的安危……」

    「本王已經決定,不必多言——逍遙城那筆帳遲早得了結。」黑翼磊的
    態度堅決,一郎自然不敢違拗。

    「是,小的明白了。」

    「去吧。」他將手一揚,信一郎再度頓首,起身退了幾步,一個旋身後,
    竟像煙霧般消失不見。

    ***

    隔日,黑翼磊依舊帶著月舞趕路,不過速度明顯減緩許多,月舞知道那
    並非為了配合自己,而是他在等待那些刺客追上來。只是,這一日出奇
    地平靜無事,直到日落西山,別說刺客,就連山裡常聽見的野獸聲音也
    沒有。

    「今晚,他們應該會來吧?」望著火光,月舞悠悠說道。刺客不是最喜
    歡偷襲的嗎?

    「妳害怕了?」黑翼磊反問。

    她搖搖頭:「不怕。再說,他們的目標又不是我。」

    黑翼磊忽地長臂一伸,將她攬過來,輕輕在額際一彈,道:「壞ㄚ頭!
    好歹我也是妳的主子,這麼說會不會太無情了些?」

    月舞見他心緒似乎不錯,便也淘氣以對,微笑道:「不會啊,反正少爺
    你武功高強,小的又幫不上什麼忙,所以只要乖乖在一旁看戲就行了,
    對麼?」

    他搖搖頭,道:「想不到才跟了本王幾天,妳膽子大了不少,還敢調侃
    起主子來了。妳說該不該罰,嗯?」說著也不等她回答,逕自低下頭去
    吻了吻瑰麗脣瓣。

    「人家不過實話實說罷了,怎麼你動不動就處罰人吶?」月舞嗔道,
    「難道在你的王宮裡,每個下人犯了錯,你都這麼罰人麼?」

    聞言,黑翼磊忽爾放聲大笑,讓月舞差點以為自己說了什麼驚世駭俗
    的天大笑話。

    她讓他笑得雙頰發燙,窘道:「你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麼?」

    「對,妳說的很對。犯了錯就該罰,只是——」他頓了頓,輕撫著她
    細緻的臉龐,續道:「能讓本王親自執行處罰的人,可沒有幾個。」

    「哼!」月舞噘起小嘴:「所以我就是那些個倒楣鬼之一囉!」

    「嘿,其他人可不這麼認為!」他語帶雙關:「這些事,等將來回到
    西京,妳很快就會懂了。」

    黑翼磊深知以任千揚端重沉穩的性格,決不會對月舞做出任何踰矩行為,
    這一點由前晚的試探便可得知,而小ㄚ頭儘管聰慧,但於男女之事猶在
    懵懂,因此點到為止,便不再往下說。

    月舞也自換了話題,「回西京前,你可以讓我回鳳凰城見爺爺一面嗎?」
    她抱著一絲希望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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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雲隨著鵬飛往林子深處走去,不一會兒,聽得遠遠那頭有人喊道:「飛兒,你在哪裡?」

「是我娘!她出來找我了!」飛兒對著岳雲解釋,然後快步跑向了母親,岳雲卻是愣在當場——

對面過來的女子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子小小,又會是誰?那熟悉的身影、那依舊姣好美麗的容貌絲毫沒有隨著歲月改變,反而更加顯出一種成熟風韻,教人始終移不開目光去。

「娘,這位大叔要找爺爺!」

「是麼?」小小投去一眼,卻沒認出岳雲來。

這也難怪,此時的他已蓄起了鬍子,雖在壯年,但漂泊不定的歲月裡始終愀然憂心,以致兩鬢星星,再也不若當年那個年輕駿逸的少年將軍模樣了。

岳雲怔怔然看著她,嗓子像是讓什麼給堵住了,一時間,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小小一向不願見外人,更不願與陌生男子說話,心想對方既然是來找義父褚莫為的,那就讓老人家自己出來處理。牽起兒子,轉過身正要走開,忽然,岳雲開了口。

「小小!」

邁出的步子讓這聲呼喚給打住。陡然聽見熟悉的聲音,小小心中驚詫,遲疑著卻沒敢回頭——七年來,以為這一生再也不會相見之人,突然出現面前,教她如何面對?

見到背對著自己的纖細身子微微顫抖著,岳雲連忙又喊:「小小別怕,是我啊!」

等了會兒,終於,小小緩緩轉過身來,明眸之中已是悄蘊珠淚。

「小小!」岳雲面上閃過一絲喜色,欲上前說話,她卻連忙退了幾步去。

岳雲見狀便不敢再有所動,看了小飛兒一眼,道:「這是妳的孩子?他、他是不是……」後頭話猶豫著沒敢往下說。

小小這才想起兒子正在身旁,而且還用著充滿困惑的眼神望著自己,便立刻對他說道:「飛兒,舅媽剛剛生了小弟弟,好可愛呢!你快回去看看吧!」

飛兒一聽,粲然而笑,拍手道:「哇,我有妹妹還有弟弟了!」一路蹦蹦跳跳的回家去。

支走了兒子,小小又沉默下來,且與岳雲保持著一段距離。岳雲雖有滿腔相思欲訴,這時卻也不急著開口。兩人相對而立,腦海裡都不約而同回憶起過往種種。巧合的是,此刻重逢,一如幼年兩人初遇之際亦是冬月。

——想不到躲了七年,卻還是教他找著了自己!難道老天就這麼愛捉弄她,還是老天以為她已能忘卻傷痛,才又把這個男人帶到了自己面前?

——七年了,七年來他走過千山萬水尋妻,終於教老天爺也感動,助自己遇見了她!倘若一個七年還不能教她遺忘仇恨,那麼他就算再等一個七年,或是更多七年都無所謂!只是,小小願意再給他時間等待嗎?

——能嗎?她能再認他、再接受他嗎?他可是親手殺了爹爹的兇手啊!……但他、他卻也是小飛兒的親生父親吶!那個晚上和哥哥離開北京後,過了段時間發現自己竟然有了身孕,當時掙扎著該不該把孩子生下,可孩子終究是無辜的!再說,這些年也是因為有這孩子支持,自己才不至於陷入崩潰……

——會嗎?她會再認他、再接受他這丈夫嗎?他可是親手殺了她爹爹的兇手啊!……但、但那叫飛兒的孩子說他爹曾經是大將軍……難道,難道那會是他的兒子?小小竟然替自己生了個兒子?!老天,這會是真的,還是他在作夢……

不過片刻,兩人腦海裡已轉過數個念頭。

忽然一陣風過林間,悄無聲息的帶著細雪,極緩慢、極緩慢的飄著,像是凝住在兩人視線當中,糾纏著不肯甘心落下地去。

在愛與恨之間,黎小小曾經做過一次抉擇,曾經頭也不回的拋棄了所愛!如今回眸,又會再次作出什麼選擇呢?

或說,這抉擇並不需要她來做——身後一陣急奔而來的腳步,伴隨迭聲咒罵,擊破沉重的凝滯。

「想不到你這廝竟然找上這兒來了!」黎文韜持刀擋在小小身前,凶狠目光緊緊盯住了岳雲。「雖然七年前我饒了你,但不代表咱們的過節就此揭過。這回是你自己送上門來,可就怨不得我了!」說著就要過去動手,驀然一聲喝阻在身後響起。

「韜兒,且慢!」褚莫為來得甚快,手中還牽著岳鵬飛。

「爹,這廝正是孩兒的殺父仇人!仇人在前,我不能再次輕易放他離開!」文韜依舊語帶氣憤。

「我知道他是你兄妹二人之大仇,但你莫忘了,他也同時是飛兒的父親。倘若你真殺了他,又要飛兒將來如何自處?」

「這……」文韜一聽,頓時起了猶豫。旁邊,飛兒聽了老人的話,則是大感驚奇不已。

「爺爺,您說這位大叔是我的親爹爹,這是真的嗎?」他難掩興奮的追問。

褚莫為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不信,問問你娘去。」

飛兒立刻望向了母親,眼中無限企盼。「娘?」

小小一度想閃避那充滿熱烈的目光,考慮再三,終究還是艱難地點了點頭。蹲下身,擁住兒子,她含淚哽咽著:「是的,他就是你爹爹。對不起,娘當初騙了你,因為,娘實在沒想到會再見到他……」

小飛兒看著淚流滿面的母親,又望了望猶帶幾分氣憤、幾分遲疑的舅舅,還有幾步之外,那從未謀面的父親。

方才,大人的一番對話,聰敏如他已能聽懂幾分。然而,就算眼前這個人是娘和舅舅的殺父仇人,但是、但是他也是自己的親爹,是自己從小到大就渴望能夠相見的親爹爹啊!

一瞬間,親情天性油然而生,促使小人兒慢慢往岳雲靠了過去,而沒有聽見身後文韜的喊叫。

「飛兒,不要過去。」文韜才伸出手,就讓褚莫為再度制止了。老者對他搖了搖頭,示意靜觀其變。

看著小人兒走到自己面前站定,岳雲也情不自禁地蹲下身,目光與他相對,輕輕喊了一聲:「飛兒。」他帶著些許激動,忽然發現兒子的眼睛像極了妻子小小,同樣是那般清澄純真,如有萬語千言欲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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