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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居山澗頂上的黎文韜,每日勤練暗器絕技之餘,不免仍思念著母親和妹妹。又過了一年,他終於忍不住思鄉之心,向師父褚莫為提出了想返回江南老家探望的意思。褚莫為沒說什麼,也沒有勸留,倒是褚靜流露濃濃不捨。

離開的前一晚,褚靜替他整理行囊。黎文韜在一旁默默看著,不禁感到有些好笑——明明都打包好了,她卻又忍不住攤開檢查,然後再打包起來,反反覆覆,費了不少時間去——但其實除了乾糧和幾件衣裳,實在沒啥東西需要整理。

但文韜知道褚靜心意,爲的就是想跟自己多相處一會兒,遂道:「靜兒,這些東西都留著吧。」隨手撿出她又多塞了的衣裳和鞋襪,幾年來她替他新縫製了不少。

「可是留著…留著爹爹又不能穿……」褚靜還沒弄懂他的意思。

他笑了笑,道:「可以等我回來再穿啊!」

「你、你還會回來?」她既驚又喜。

「那當然,我的功夫還沒練到家呢!」

「啊,我、我還以為你這一走就不打算回來了呢!」她歡喜說著,笑中有淚。

「靜兒,我……」黎文韜頓了頓,才道:「我雖然會回來,但我心中還是沒打消報仇的念頭。」

「嗯,我明白。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要你放下並不容易。」

「所以,所以我、妳……」他猶豫著下頭的話,遲遲沒有說出口。

褚靜微微臉紅,道:「我、我跟你…怎麼樣…,你、你幹嘛不往下說了?」其實大約明白他想說什麼,可小兒女的心思怎麼也不能主動開口。

文韜苦笑了下,「這幾年…妳、妳待我很好,我也很感謝,但我們、我們將來,或許沒能有個結果……」

褚靜一聽,瞬時變了臉,顫聲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文韜默了一會兒,終於道:「妳是個好女孩,但我不能耽誤妳!我們之間能當好朋友,但絕無可能結為夫妻。」他既要入宮行刺,便有犧牲的覺悟,然而褚靜對自己的感情卻不能當作視而不見,只好趁此時說個明白。

褚靜臉色更加蒼白。「既然你、你都知道了我的心思,難道、難道就不能為我改變心意嗎?」

文韜扭過頭,從齒縫間迸出堅決。「對不起,我不能!」

褚靜凝望著他背影,心頭既亂又苦,終於道:「無論多久時間,我都會等你的!」說完,臉上已爬滿淚水,匆匆轉身出了房去。

文韜這才回過臉來,眼中盈滿歉意和不捨。他實在不想傷了褚靜的心,但又不得不逼自己說出殘酷。愣愣坐倒床沿,撫著那些她親手縫製的衣裳,萬般無奈,直到天明才到褚莫為屋前拜了三拜,然後悄悄離開。

趕了幾里路,文韜總覺得身後有些異常,似乎有人在跟蹤自己。發足飛奔來到一棵大樹,藏身樹後要看對方是誰。等了一會兒,果真見到遠遠一個熟悉身影,待看清來人,反而忍不住衝上前去。

「靜兒妳怎麼跟來了?」驚慌中,他再朝後頭張望,卻不見師父褚莫為。「師父呢?」

褚靜微喘著氣,道:「我、我是自己來的,爹爹不知道。」原來她是偷溜,肩上還負了一個包袱。

「妳、妳這是——」黎文韜看著她,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放心,我還有留了個字條給爹爹,要他別擔心我們!」她咧開大大的笑容說道。

望著那笑容,黎文韜更加不知要說啥才好了。「靜兒,妳這又何苦呢?我不是說了只是回家看看,過後還是會回來的!」

「我知道啊!但是人家也想跟你去江南看看嘛!我從來沒離開過家裡,對外頭的世界什麼也不知道——」

「正是因為如此,我害怕若不能保護妳,會對不起師父——」

「用不著害怕,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的!」褚靜撅起小嘴。再怎麼說,她也跟著父親學了不少武藝,到時候誰要保護誰還是未知數呢!

「靜兒!」

「咱們先走再說好不好?」褚靜反手拉起他,「否則等爹爹追上來,我就真的走不了了!」

半拉半推的,黎文韜拗不過、也勸不回,只好嘆了口氣,暫時由她了。

「雖然昨天晚上你說了那些話讓我很難過,但是我不生氣,也不怪你,因為你有你的苦衷。」

「妳能諒解,我很高興。」

褚靜回他一個微笑,又道:「我想了一晚上,就算像你說的,我們當真只能做好朋友,那麼我們就更要珍惜能夠相處的時間,你說對麼?」

他愣了下,道:「我一向很珍惜啊,但這跟妳偷溜出來有什麼關係?」

「如果不溜出來跟著你,我們怎麼要相處?」褚靜還他一白眼。「你回鄉探親,我也正好可以認識伯母和你的小妹子,豈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主意嗎?」

就一個女子來說,褚靜這般行為可說是與人私奔了,但因為坦率天真的她不黯世道,也就不認為這行為有啥不妥,反而還沾沾自喜哩。

「原來妳是這麼想的。」黎文韜苦笑不已。「但我們孤男寡女同行一路,旁人看了會胡思亂想的,妳知道嗎?」

「胡思亂想?」她偏過頭,想了想,不明所以道:「爲什麼?他們又想什麼?」

「想的可多了,但想什麼…這、這個……」黎文韜還真不知從何說起。「總之,妳若要跟著我,那就得有個名目,否則會讓人誤會的。」

「咱們是好朋友,這樣還不夠嗎?」

「紅粉知己、青衫之交這理由也不是不好,但還是——」後頭話沒能說完,就讓褚靜搖手打斷。

「欸、別可是、還是半天了!」她咯咯一笑。「我看人家壓根不會想什麼,最胡思亂想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我這叫防患未然!」文韜正色以對。「女子名節最為要緊,妳是個黃花閨女,怎麼能因我而遭人誤解?」

「噯、無所謂啦!」褚靜聳聳肩,一臉坦然自若。「如果有人要誤會,就誤會好了,我一點也不在乎!我介意的只是能否跟你在一起。」

文韜聽了,不禁既感動又羞愧。「靜兒,妳這番心意待我,我卻不能回報妳什麼……」

「要回報,其實很簡單的。」她眨眨眼睛。「只要你別再婆婆媽媽,長篇大論就行啦!」說著,自己忍不住笑了,黎文韜也忍俊不禁。

兩人相伴而行,沿路說說笑笑;褚靜更是對任何事物都透著新鮮好奇,感覺山崖下的花花世界比起山林生活實在有趣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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