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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胤早有打算要將女兒許給義子岳雲,只因前幾年領兵征戰,後來又登基為帝,諸多國事忙得不可開交,便把事情給耽擱了。前番趁著岳雲進京述職,他遂提了出來,熟料岳雲卻是一口拒絕。

「公主金枝玉葉,微臣高攀不起。再說,臣也已經有了深愛的女子。」

皇帝愣了下,悶哼一聲:「你說的是不是那個煙花女子黎小小?」對於臣子的一舉一動,尤其是岳雲這樣的心腹大臣,趙胤自然格外留心注意。

甚至當年遇刺後,他還派人調查過,證實黎光遠的確有個兒子在他死後不知去向,而妻子和女兒則投奔了姻親龐家。只是他想不到黎小小正是自己義子幼年的救命恩人,也想不到後來她會進了青樓。

「小小不是煙花女子!」岳雲反駁道。「她乃已故南唐將軍黎光遠之女!」

「那你就更昏憒!」皇帝突然來了氣。「你殺了黎光遠,卻把仇人之女接進府裡,現在還說愛上人家!你可以不當回事,難道她就一點也不介意?」

「那件事小小並不知情。」

皇帝冷笑。「那就坦白告訴她,瞧瞧她作何反應?」

黎文韜爲報父仇,都不惜隻身行刺他這領軍的指揮官,趙胤就不信黎小小肚量有多大,能接受真正的殺父仇人!

「臣、臣不敢說……」年輕面容閃過一絲恐懼,連聲音裡都帶著罕見的驚惶不安。「小小她、她對殺父仇敵懷抱深深憎恨!」

「這就是了。」皇帝放緩口吻,勸道:「你們注定了是仇家,要化解這段恩怨不大容易。你與她結拜異姓兄妹,又好生安置照顧,已算是很對得起黎某了,將來找個好人家將她嫁出去,也就再無虧欠了不是?」

岳雲低頭不語,他既已愛上小小,怎麼能眼睜睜看她嫁給旁人?這種痛苦絕對會比無法坦承感情還要讓自己受盡折磨。

皇帝打量他,雖非親生,但總歸以父子相稱〸年有餘,深知這時的岳雲不比幼年,數度生死對決、沙場磨練已令他徹底改變,此時他性子堅如磐石,言出必行,如今要他放棄對黎小小的念頭絕無可能。

「看來,你是執意要拒絕朕了?」趙胤確認道。

岳雲拱手道:「請皇上原諒臣的不知好歹。」

「哼,你是不知好歹沒錯!」趙胤想了想,又道:「但朕決意還是要將璦兒許你,招我兒為駙馬!」

「皇上!」岳雲忙要再辭,卻見趙胤大手一揮,龍顏肅穆。

「此事已定,不必多言!」他眼中透出一股寒冷。「若你不從,朕就下令將那女子列為逆黨抓入大牢,還要治你個包庇之罪!」

「皇上!」岳雲急得迸出大汗,下跪求情道:「懇請義父看在孩兒面上,千萬不要傷害小小!」

「她會怎麼樣,決定權在你。」皇帝背過身,又道:「還有,賜婚特使明早啟程,在他抵達蘇州前,你還有最後一個機會!」

岳雲愣了愣,才恍然明白皇帝用意,心頭不禁一陣溫暖,深深叩首道:「微臣謝主隆恩!」

父子情分一場,趙胤當然也不願義子在懷著遺憾的情況下迎娶自己的寶貝女兒,於是打算藉這機會逼迫岳雲對小小表明,以諧好事。但怎知岳雲馬不停蹄趕回府中,一番深情卻換來小小『錯愛』兩字。

心灰意冷的岳雲接下聖旨後,連自己的將軍府片刻也待不下去,旋即再回北京。只是進了宮面聖,他仍是一心婉拒婚事。

得知黎小小的態度後,皇帝趙胤很是敬佩其義節。

「雲兒,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這樣罷,你與璦兒成婚一年後,可收此女為妾,璦兒那裡由朕去安撫。」

本來大丈夫三妻四妾是平常事,但岳雲娶的是皇家公主,沒有皇帝老丈人親口允許,納妾的念頭連在心中想想都是罪過;另一方面,這麼做也是為了保存公主顏面。

「不,臣還是不能娶公主。」

皇帝悶哼一聲,面有慍色。「別忘了你已經接下旨意,此事也即刻要頒布天下,難道你想讓朕出醜?」

「微臣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去好好準備,七日後朕親自爲我兒兩人主持婚事。」

岳雲默了一會兒,拱手道:「那麼,臣請旨自願前往西北戰場效力。」

『啪』的一聲,皇帝重重在龍案上一擊。「你這臭小子就是打定主意要跟朕頂著幹了?」

岳雲雙腿一跪,低頭不語。

皇帝氣呼呼的死瞪著他,一面惱他冥頑不靈,一面又惜他痴心情長,良久才道:「好,等婚事一了你就給朕滾到西北去!短時間內別讓朕再看到你這臭小子!」

「遵旨!」岳雲深深低下了頭去。

◎◎◎

大紅花燭高照,幾行燭淚早已乾了,在燭身上凝結成醜陋可怖形狀。紅頭巾下,秀美臉龐亦有兩行清淚無聲滑落。

新婚之夜本該有旖旎風光無限,但新房裡卻只有新娘獨坐床沿面對一室冷清。

稍早,岳雲來到房中。他的出現讓頭巾下的她立刻感覺臉紅心跳,可那腳步來到幾尺之外就停了。

隔著頭巾只聽得他道:「夜已深,請公主早點歇下。微臣告退!」

公式化、不帶半點感情的音調彷彿從遙遠的天邊傳來,沒有歡欣喜悅,沒有溫馨調情,也沒有共飲交杯,甚至連喜帕都沒先替她揭下,就這麼又匆匆退了出去。

——新郎岳雲,她的將軍駙馬向來不是臨陣脫逃之人,可今晚他卻選擇不戰而退了!

顫抖著手,趙璦緩緩扯下頭巾任由掉落在地,然後又取下沉重的鳳冠,淚眼朦朧看了看那上頭的晶瑩華貴,突然,奮力一把甩出去,那鳳冠應聲撞上一旁的櫃子倏然重重落地,沉悶的鈍聲之後,珍珠翠玉嘩啦嘩啦滾了一地。

「公主,您怎麼啦?」門外,侍候她的大ㄚ頭含香聽得聲響,急忙推門進來察看。

「滾出去!」

「……是!」哆嗦著身子,含香慌忙退出。

漲紅的臉孔上還有餘淚,趙璦突然揪住自己胸口,急劇喘氣不已。她不是一落地就身為公主,皇帝趙胤家教甚嚴,因而她本來也不是任意驕縱之人,可誰遇到這種情況不會難過?不會憤怒?今晚可是她的新婚之夜啊!

岳雲算是與她自小就認識的了,雖然交談不過幾次,也不是分外親近,但對他的愛慕卻隨著年歲增長,內心總悄悄盼望著有朝一日能成為這偉岸男子的妻!

此刻她的願望是達成了沒錯,但卻完全不是自己預想中的圓滿啊!桌上的紅燭餘淚似乎帶著譏諷的嘲笑,大紅喜幛和窗櫺上的囍字也都變得分外刺眼。

有關岳雲拒婚的事她也約略聽說過,要自己容得黎小小並非什麼困難之事,反正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甚至岳雲這份深情也教她曾經感動。

「……但是你既然允了婚事,咱們也拜過了天地,就該待我如妻,溫言合歡,這般冷淡、這般無情,叫我情何以堪?」自言自語中透出一股悲涼與深深埋怨。

默默掉了一會兒淚,趙璦才胡亂抹了去,重整心情,朝外喊道:「來人!」

「是。」侍女含香再度進入屋內。「公主,有什麼吩咐?」

「駙馬今晚宿在何處?」

「聽說駙馬爺還沒睡,還在書房裡和人談打仗的事呢。」這類的消息,早有人通報過來,約莫是看準了公主定要詢問。

趙璦又想了一會兒,正色道:「今晚,駙馬睡在本公主這兒,不管宮裡誰來問起,都是這答案,聽見了麼?」

「這……」含香面上露出迷惘不解。

「聽見了麼?」趙璦又問了一次,聲調嚴厲。

「是,奴婢聽見了。」

「要是讓本公主知曉這府裡有哪個膽敢亂說話,小心你們的項上人頭通通不保!」

「是!」含香的頭點得更快了。「奴婢會慎重告誡他們的。」

「還有,駙馬明早就要動身前往戰場,妳領著幾個ㄚ頭親自把衣物準備好,西北天候寒苦,莫要讓駙馬受了涼。」

「是!」含香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其他吩咐,這才退出門外張羅去了。

深深的一聲長嘆,趙璦起身吹熄燭火,也不換下喜服,逕往床榻一倒,黑暗中睜著大眼,了無睡意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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